讖悔

有位同事是佛教徒，有晚我坐下閉目養神，聽見她不停在我身邊唸佛經，我對佛經本來不是十分抗拒，但夜深人靜，喃嘸之聲流進我那雙沒有慧根的耳朵，變成了一種心緒不寧的噪音，於是婉轉地問她：你可以改在心裡默唸嗎？

她告訴我，自從做了這一行之後，每晚都要唸經讖悔。我驚訝地望著她，因為她的脾氣雖然比較急躁，但工作也算盡責，我從未耳聞目睹她在工作上犯過什麼大錯，幹嗎要讖悔？她解釋說，有時遇到特別麻煩的精神病人，她不勝其擾、怒火攻心下會口出惡言，諸如：「你去死啦！」「你唔死都冇用呀！」之類，她相信這種說話會為自己種下口孽，有損陰德，但又時常禁不住衝口而出，於是晚晚讖悔。

雖然她年紀比我大，吃鹽多過我吃米，但我對佛經一竅不通，唯有用我自己的想法去開解她。一個人是善是惡，主要不在他的嘴巴，而在他的心和所做出來的行為，滿口仁義道德卻心懷惡念的人，是否更要不得？其實很多人開玩笑或者生氣時都會隨口爆出「你去死吧！」這類無心快語，不過你知道自己心裡其實不是這樣想，不是存心咀咒對方，更不會真的做出損害對方的事。當然，說話也有一定的殺傷力，禍從口出，提醒自己「慎言莫冒犯別人」是對的，但天天如是，白天講完晚上讖悔，分明是庸人自擾。她聽完十分同意，但仍然堅持這是「口孽」，會折損陰德，影響將來再世輪迴，那晚我唯有獨自坐到別處休息，讓她專心纖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