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12)
我加入這間公司已經半年,今天是人事部經理米高離職前,最後一天上班,下個月他便移民紐西蘭。米高平日人緣甚佳,上星期我們已經在公司為他舉行了歡送會,但部份同事相約今晚再請他到尖沙嘴吃火鍋,作為餞行。
我們從火鍋店出來的時候,已是晚上十時多,但翌日是公眾假期不用上班,有些同事意猶未盡,建議轉戰酒吧。部份同事先行離去,我本來打算回家,但有意往酒吧消遣的女同事只剩下美寶一個,我不想掃興,於是陪她同去。
我們六個人坐到角落的位置,那張曲尺型沙發十分舒適,我低頭閱讀餐牌的時候,美寶在我耳邊說:「那邊有個男人目不轉睛地望著你,好像對你很感興趣的樣子。」我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,心下一征。那個男人隔著幾張桌子的距離向我舉起酒杯,但是我面前沒有酒杯,只好以微笑作回應。
美寶有點驚訝:「你們認識的嗎?」我點點頭。
「要不要請你的朋友過來一起坐?」美寶問。
我搖搖頭:「他可能約了別人。」
「他長得很帥啊!有點像某男明星。」美寶說話的聲量不大,但旁邊的男同事卻聽見了,立刻取笑她:「你那雙眼睛比探射燈還厲害,一進來就不停搜索俊男!要是你看中人家,可以主動過去請他喝一杯!」
「你怎麼把我說成是那種專愛在酒吧兜搭男人的蕩花?」剛才說話的男同事看見美寶面露慍色,立刻笑著賠不是。
某年平安夜,樂天第一次約我出來,地點正是一間酒吧。今晚不是平安夜,我們也沒有預先約好,卻在另一間酒吧再次相遇,但是他沒有過來,我也沒有過去。
他獨自喝悶酒,不像正在等人,也不像正在獵艷。他面前的啤酒桶是空的,手裡拿著小半杯威士忌,顯然連喝了兩種不同的酒類。
我和美寶都不喜歡啤酒,另外點了紅酒。我起身往洗手間的方向走,經過樂天的身旁,看見他從身上掏出腰包,好像準備結帳。我停下腳步,對他說:「你的吉普車呢?你喝了那麼多酒,不要開車了!」
他用一雙醉眼望著我:「我現在的確連東南西北也分不清!但是你不知道,門外有一種付錢就可以送你到目的地,用不著自己開車的交通工具,叫做計程車嗎?」
「那麼,你等會記得好好利用這種交通工具。」我沒好氣地說。
他站起來,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:「你為什麼這樣關心我?」我來不及回答,一股強烈的酒氣已經撲鼻而來,他將嘴巴湊到我的耳邊,摟著我說:「因為你還很愛我,是不是?」
我又驚又怒,低聲喝斥:「快放開我!」
他卻把我摟得更緊:「除非你先回答我剛才的問題!」
我可以想像身後的五位同事,此刻正用詫異的目光望著我們,我不想引起更多的注意,所以雖然我的怒火不斷上升,聲音卻壓得更低:「不是!你不必自作多情!」
他橫蠻地說:「如果我是自作多情,你就是自欺欺人!」
我有一種被作弄的感覺,憤怒如潮水般湧出來:「你以為你是誰?我的男朋友比你好百倍,你沒有一點可以跟他相比!樂天,我對你已經一些感覺也沒有!」
「是嗎?我倒想證實一下,你對我是不是真的已經沒有感覺!」他說著,嘴唇迅速移過來封住我的嘴巴,我忍無可忍,使盡全身氣力推開他,他腳步踉蹌地跌回坐位上,卻縱聲大笑,我怒不可遏地指著他:「我永遠不想再看見你!樂天,你去死吧!」
我撇下他走向洗手間,出來前用清水洗了一把臉,出來後樂天的座位已經空了,侍應正在點算樂天剛剛丟在桌上的鈔票。
我回到自己的座位時,男同事用若無其事的語氣問:「你沒什麼吧?」我搖搖頭。美寶悄聲說:「你的朋友剛走,他像是喝醉了,出去的時候,走路歪歪斜斜,幾乎碰到玻璃門去。」
我賭氣地說:「他醉得很!但是死不了。」就算樂天借醉不付計程車費,司機頂多報警抓他或是揍他一頓,怎也不會把他丟進大海餵魚。
同事十分識趣,並沒多問或是露出疑惑的神情,他們對剛才所發生的事,好像什麼也看不見,什麼也聽不到。
我的怒氣逐漸消褪,平靜地跟他們在酒吧內繼續消磨了個多小時。徐文謙打了兩次電話來,我步出酒吧的時候,他的汽車己來到門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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